玉宏子自记事起,便一直在菩提门内清修,哪里见过女孩子这般扁嘴落泪的模样?
青婷儿的泪珠扑朔扑朔掉出来时,他便慌了手脚,重重叹息道,我不过是担心你遇到危险,就如方才,若非我死死扣住那妖怪心脉,若教他腾出手来制住你,我便会因害怕伤你,而无法尽全力与他相搏。
可此时的青婷儿哪里听得进他讲话,满脑子乱哄哄全是玉宏子在批评自己,呜咽着说道,我也不过是担心你遇到危险,你以为那妖怪这么凶这么臭,我不怕吗?我还不都是担心你么?菩提门外的榕树上多么舒服,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跟你穿越沙漠到这里来?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么?你怎么能如此说我?
说着说着,她哭得更厉害了,简直像个小孩子。
玉宏子看着她这副哭哭咧咧的样子,实在毫无办法。
菩提门内有很多师弟,有些孩子刚进来时,年龄也很小,既怕黑又爱哭,玉宏子作为大师兄,也带过不少小师弟,自认为在哄孩子方面还是有自己的一套,可少女哭起来和小男孩毕竟有很大区别,他从未遇到过此种情形,不免慌了手脚,只得暗自庆幸亏得此处十分僻静,否则被旁人听去,还不知会怎样看待他们二人。
青婷儿哭着哭着,渐渐觉得心里好过些了,又见玉宏子站在旁边急得团团转,只是不知如何办才好,又内疚自己好像难为了他,便渐渐止住了哭泣,只是抽抽嗒嗒。
玉宏子见她哭势渐收,心中暗暗松了口气,也不再去说她,只待她心情渐渐平复些后,走过去说,日后切不可如此不顾危险、任性而为。
青婷儿满口答应,抹干眼泪随他回那乡镇去归还了彩纱等物。乡亲们听闻杀死了妖怪,都十分高兴,隆重地庆贺了一番。
玉宏子因要守戒律,并未参加庆贺活动。倒是青婷儿去热闹了一番,又去感谢了给她新衣服的乡亲,换过女装的她从热闹的宴席中走出来,见到玉宏子在寂静的夜晚独自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和星子,便走过去,轻声问他在看什么。
看夜空,他回答,转头看向她,发现她换了身本地的女装,上身着短袄,下身散摆的裙子,鲜艳的绿色和淡淡的黄色,头上和裙摆缀着细细的金色链子,很是漂亮,不由牵出一个微笑。
很漂亮,他在心里说,知道自己此刻的喜悦和心动已经违反了戒律。
他的心已经不再是从前清澈见底、平静无波的水。
为什么不去一起庆祝?她问,大家都在问我们是如何打倒妖怪的,都想知道你的英勇事迹。
不是有你讲给他们吗?他问。
是啊,她点头说道,可大家都更想听你亲口讲。
不必了,他说,若我去讲,这炫耀的行为也是一种贪婪和虚妄,修行之人当戒贪嗔痴,故我不会去讲。降妖除魔既是世尊交给我的任务,也是我身为菩提门弟子的份内之事,没有什么可夸耀的。
青婷儿倒是知道菩提门戒律甚多,因此也不再多谈这个话题,而是问他,照你说来,那你灭杀这妖怪,心中可有喜悦之情?
没有,他回答,只有完成任务的如释重负之感,还有看到那些白骨,想到那些白白牺牲于遇害的女孩子,心中会有悲悯,仅此而已。
青婷儿心想,心中有悲悯,可见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。平日看上去也是这副温良淡然的模样,可下午为何对我这么凶,难不成是因为我一直对你言听计从吗?
可她没听他的话,不仅没有远离他,还偷偷跟着他跑到那妖怪的洞穴去了,从那里回来之后,他倒是再也没有赶她走。
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去,他说,你要早些起来。
她哦了一声,问道,你愿意带着我一起回去么?
你自己能平安顺利地回去吗?他反问。
她撇撇嘴,自问是没有这等本事的,不过她向来自我感觉良好,觉得回来时她毕竟在沙暴中救过他一命,仔细论起来,尚且不算太废物。
想到这里,她冲他回报了一个灿烂的笑容,他看在眼里,将心底满满的欢喜狠狠按压下去,只微微眨了下眼,十分含蓄地回应了她。
翌日她如他所言,起了个大早,二人紧张地赶路,星夜兼程,没多久又进入沙漠。
不知是有了来时的经验,还是因为已经走过一次,这次青婷儿没有感到害怕,相反,进入沙漠后,除了时不时出现的怪物,便只有他们二人,是她最期盼和喜爱的时光。
那种天地之间没有其他人,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感觉,实在太令她满足,她真的很想永远沉浸在这样的时光中。
大约这便是他常常提及的贪念。
她是真的贪图他的陪伴,他的一颦一笑。
回到菩提门之后,虽然她还是可以爬上那棵菩提树,偷偷看着院墙里的他,可到底不能如此时此刻般与他无碍相处了。
她问他,想过以后的日子吗?
他说没有,他的一生应当是漫长而无趣的,充满修行与积攒功德,或者各种降妖除魔,一眼便看得到头,没什么好想的。
她追问,那你就打算这么永远待在菩提门中吗?没有想过离开?
他摇头,我记事起就在世尊身边,自幼在菩提门中长大,不知道离开这里,还能去哪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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