腕上的手表显示时间：六点十分。
身着灰色大衣的男子从地面上缓缓坐起来，大力揉动自己的额角，他昨晚在酒吧里醉过去，剩下的什么都不记得。
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周围，这是一个地铁站口，视力极好的他看到不远处的指示牌上写着：星云九城地铁，春光里站。
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鬼，毕竟在他的记忆里，好像写汉字的国家并没有叫“星云九城”的地方，这种富有中二气息的名字，他只在星际小说里见过。
他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来，低头拍打自己衣服上沾着的灰尘，余光里瞥见有人大步跑过来，听声音像是蹬着高跟鞋，焦急的女声还念叨着求求地铁还没到之类的话。
男人的腿有些酸痛，懒得挪动。
对方又不是看不见，她会绕开他的。他这样想着。
下一秒他整理衣着的手指顿住，女人奔跑时带动的气流扬起他的少许发梢，他似乎看到有一个红色的影子透体而过，伴随哒哒哒的高跟鞋声由小及大，又在身后渐渐远去。
在他愣神的时候，又一个人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。
接下来的一分钟内，他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，他可能是一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阿飘，没有实体，没有人能看见他，也没人听见他说话。
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放声大唱腾格尔版的《钢铁翅膀》，并不能吸引任何人一丝一毫的目光。
很好，他可以确定了，他现在已经是一名真正的灵魂歌手了，除了灵魂什么都没有的那种歌手。
灵魂歌手看着人们的夏装，再看看自己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冬装，灰大衣里面是一层polo领同色内搭外套，再里面还有高领同色毛衣。
他站在那里不经意地侧头，视线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，他立马抬腿大步凑过去，故意挡在对方面前打招呼，但没什么用，对方看不见他。
毕竟对方是这个世界里，目前他唯一熟悉的人，他抬脚跟上对方的脚步，踏上前往地下的自动扶梯，等对方刷卡进验票口的时候，他凭借腿长跨过阻拦，继续当对方的小尾巴。
可能这个站点比较偏远，俩人登上地铁时还有星星点点的位置，这位熟人找了个偏僻人少的角落坐下，男人则坐在了他旁边的空座上。
“老蔡，你看，你人如其名菜，我不就是失去了躯壳吗，别人看不见我，你也看不见我。”
“你不是暗恋我付东辰吗，暗恋对象都坐你旁边了，你却不知道抓住机会，你可太失败了。”
“我咋感觉我像做梦似的呢，这里是平行世界吧？你看你穿的这么……一般，坐地铁口罩都不带的亚子，还没有人认出你，你这混得也太惨了。”
“用备忘录写歌，勤奋中透着辛酸。”
付东辰窥屏蔡徐坤的手机，对方额头靠着栏杆关闭写歌的备忘录，点开另一个标签，里面图文并茂记录他的男团生涯，他目光呆滞地从头一点点向下翻。
“你也太惨了，出道之后公司不作为，放任你们团慢慢糊掉，又将你们这些人打散送去当主持人和演员，还有的送去公司练习室奶新人？”
“这也就算了，29岁的你，现在不仅得给他们写公司主打人气男团的团歌，男团成员个人单曲还让你写，但不给你本人资源演唱自己单曲？你公司老总是挤奶工吧？咋不给牛吃草，还能挤这么多牛奶呢？”
“啧，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翻备忘录给我看的。”
手机备忘录页面已经划到了最下方，对方按了下锁机键，页面变成黑色。
付东辰听见对方小声地说：“今天……也要加油，不要放弃啊。”
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，有些手足无措，让他手足有措的功臣是一位大妈，她坐在了付东辰所在的位置上，两个人的身影瞬间合体了。
大妈坐在他身上的瞬间哆嗦了一下，似乎是有些不舒服。
付东辰一下子站起来，他不想被迫耍流氓，他靠在栏杆的另一边，盯着蔡徐坤头顶的发旋须臾，抬手虚盖上去，轻声说道：“会好的。”
鉴于这话只有他本人能听见，他说给对方的同时，也相当于说给他自己。
地铁又路过几个站点，车上的人渐渐多起来，蔡徐坤站起来将座位让给了一位环卫工大爷，又过了一阵子，付东辰跟他的身后，走出车门，与他一起换乘地铁。
这次的地铁一上去就很拥挤，付东辰鼻端萦绕着韭菜味、煎饼味、高仿香水味的奇异混合，他控制不住地翻着白眼再靠近蔡徐坤一些，他身上有清爽干净的木质香气，让付东辰的离家出走的黑眼仁重新归位。
他埋在对方的肩头深吸一口气，再缓缓地呼出来：“啊，真香，又活过来了。”
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怪怪的，耳廓不受控制的红了一圈。
对方这时侧头隐晦地看了他一眼，那眼神里充满厌恶与隐忍。
付东辰立刻解释道： “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痴汉的！”
不对，他很快发现对方这抵触不是对着他，而是……
他默默跟着对方移开位置，看到原地有个衣冠禽兽的西装男也移过来，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将手指搭在老蔡屁股上……捏了一下……
付东辰和蔡徐坤有多熟呢，他看这位的后脑勺都能知道此刻对方内心怎么想的，他肯定气炸了，但是他不好当众发作，毕竟在他自己心里，他是个偶像，是个公众人物，这要是被有心人发到网上，他的名声可就不用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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